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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声明本篇不是地域帖。
其次尽量尝试客观,但介于自己是北方人,且因为个人经历的缘故对北京怀有强烈好感——特此告知利益相关。
想到写这个题目,仅仅是因为最近和我司HR无意间聊到的话题——北京和上海对创业者来说的差别在哪里。我所服务的机构是一家专长为轻资产、高成长性科技企业提供包括风险贷款在内金融服务(比如用贷款流动性好的特点降低产品开发、市场竞争和融资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或用来达成更多里程碑而获得更高估值)的银行。关注这个话题基本是工作原因。科技创业者是我们的客户,这也算客户洞察的一部分内容。
以互联网创业者为例,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听到的反馈大致是这样的:创业公司在上海招人的难度很大,大部分上海的大学毕业生都更愿意选择大企业,尤其是外企,而在北京那边看上的人又往往不愿意离开;有时候即使招到了人也很难留住,一些做的不错的员工最后会被北京的公司以并不高出许多的条件挖走。
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个人在北京和上海都工作和生活过一段时间。仅仅从环境(比如空气质量和城市清洁度)和交通两点上来说,上海的生活质量就不知比北京强了多少倍。而除此之外,上海整个城市的秩序感(比如自觉排队、电梯靠右站立的比例)、规范性(比如出租车司机的职业规范比较)、服务业的发达程度(比如同类餐馆的清洁程度比较),其实都更接近于境外城市给你的感受。
然而很多人却更愿意选择在北京而不是这里生活。这难道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么?
随便在网上搜了搜,看到了一些关于创业公司在两个城市间做选择的讨论,其中的观点比如“北京资源多,VC多,互联网公司多,形成良性循环”,“北京占全国互联网公司的50%以上”,“北京的人才、氛围、媒体资源、辐射全国的能力更优”,“上海的房租和消费成本更高”,“上海的大环境更务实,更注重眼前”,“大部分人都没有做白日梦的习惯”等等,或多或少都与招募和留住人的问题有关。然而,大家所给出的结论却似乎并不能说明白问题的实质:对于每一个具体的个人,北京的吸引力究竟在哪里?要知道对于一个地方的喜好其实是很个人化的事情,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而且,在我聊过的人中,喜欢两所城市的人比例基本是50/50。北京最终形成了对于一个特定群体——互联网人才的吸引,背后一定还存在着个人喜好之外更深层次的原因。
在这个节骨眼上,知乎上的一个回答和一个频繁出现的关键词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所说的关键词就是——文化包容性。(再次强调不希望陷入地域讨论。北京也有人排外。如果其他城市成为了北京和上海这样多种外来人员聚集的城市也一样会排外。这是人性问题不是地域问题。)
这个关键词让我想起一位在硅谷工作多年,熟知硅谷科技创业生态圈的美国同事关于“为什么创业公司多硅谷”这一问题的回答。和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类似,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绝不会是唯一的;但他当时用斩钉截铁的口气不容置疑的说出“这就是最有决定意义的原因”,还是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而他所说的这个原因,就是“文化包容性”。
这个问题的思考源于他在一次人才峰会上的演讲,演讲的题目大致是“创业与文化多元性”。演讲PPT的首页,是一张马刺夺冠时的照片——阵容中破天荒的居然没有一位美国本土球员;而其后的几页,他分别列举了硅谷知名创业公司的核心团队,从英特尔、雅虎、谷歌、苹果,再到Instgram、Tesla等新贵,最终勾勒出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现象——移民,撑起了美国科技公司的半边天。
我的同事不是唯一一个观察到这一现象的人。考夫曼基金会的一份调查报告为这一现象提供了准确的数据支持:在美国每年的高科技创业公司中,四分之一的公司由移民创建。全美24.3%的科技型创业公司中,至少有一名身居要职的合伙人或创始人是外来移民。 来自网易和腾讯两家国内媒体的专题报道则给出了更为详尽的数据:1)自1995年至2005年成立于美国硅谷的高科技公司中,52.4%的创业团队中至少有1人为外国血统,比例远远高于全美平均水平的25.3%;2)1980年之前,美国的上市公司里只有7%是由移民创建的。到2006年,这个数字是20%。而2006-2012年的美国本土上市公司中,有92家公司的创始人至少有一位是移民,占这段时间内所有美国本土上市公司的33%。3)如果把由移民创立的美国上市公司单独做一个股票交易市场,这个市场的市值将高达9000亿美元,是全球第16大股票交易市场。若以公司市值计算,美国前25大科技公司中有60%的创始人是一代或者二代移民。其中包括市值排名第一和第二位的苹果和谷歌(苹果公司创始人乔布斯的父亲是叙利亚人,而谷歌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出生在前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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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的美国同事。他最终所表达的意思概括起来就是:美国,尤其是硅谷的文化多元性,是驱动科技创新和创业的根本动力。起初听到他这个观点的时候,我的理解是他想说“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激发了科技创新”。尽管观点本身我并无异议,却难以轻易认同这就是“最有决定意义的原因”。如今,我似乎终于认识到这种“文化多元性”背后所隐藏的更深层次的涵义,也就是知乎上那个得票最高的创业者所表达的——文化包容性。
一切促成创业经济和科技创新的因素最终都与人有关。因此,创业环境,创业文化,创业经济形成的最根本因素就在于人——人才的整体质量、人才类型的多样、多种思想的交流和互动、思维方式的多种组合和切换等等等等。然而,对于一个地区或一个单一文化来说,高质量的人才总量是相当有限的,人才类型是单一的,思想是单调、类同和不活跃的,思维方式是局限和容易形成团体迷思(Group Think)的。因此,一个地区创业环境的形成,就必然需要其自身具备聚集外来人才及其文化,并与之交流融合的能力,也就是文化的包容性。
说到这里,有人也许会不以为然。因为上海怎么说也是中国最国际化的城市之一,上海的常驻外籍人口比北京更多。这一点我不仅赞同,而且视其为上海等沿海城市历来经济发达的关键原因之一。然而,这里有两个很重要的现象不容忽视:1)迄今为止,中国科技创业经济的主要参与者大都是中国人(中国文化和生活背景)。与海外文化的融合很可能会促成更大程度的经济发展,但在参与创业经济的当前几代人中难以立刻实现;2)中国本土其实具备相当程度的文化多元性——这种文化多元性的主体不存在于民族或种族之间,而在地区之间。我常常会在美国同事试图将中美做类比认知的时候提醒他们,相比于美国或加拿大州与州、省与省之间的区别,中国的地区差异更接近于欧洲国与国之间的差异(比如地区历史、语言习俗、文化起源、延续性等等)——虽然或许并没有那么极端。
因此,从这个角度上去理解,那位创业者以及其他一些问答中所描述的“文化包容性”就有了十分重要的意义——作为一个城市,北京吸引了更多的“创业移民”——来自“外地文化”的创业者和创业人才——这才是北京最终能够成为“中国硅谷”的决定性因素。
就在一个月前(本文写于2014年9月),上海市政府连续发出了“支持‘四新’企业发展”和“加快上海创业投资发展”等被称之为地区性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强烈信号,且据说已经被上升至城市战略的高度,很有与北京一争高下的意味。个人以为,要达到这一目的,最有效的发力点在于出台真正能够吸引“创业移民”的政策性福利(比如拿到Top基金A轮融资的创业企业员工享受低价贷款买房之类的福利)。这一点,大洋彼岸的尝试已经给了我们很多启示——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出“创业移民”的实际痛点,并设法去解决(比如美国和加拿大在类似问题上的节点似乎在于“移民签证”)——在这一点上,政府所要做的,和他们要去服务的顾客——创业者,在做事的逻辑上并没有太多不同。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信仰的时代,这是怀疑的时代…… 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 这是我一生中最乐意做的事,这里是我最好的安息之所。
——查尔斯·狄更斯,《双城记》
本文写于去年9月份,由于文章排期问题一直没有发出。不久前虎嗅网也发表了一篇上海籍创业者对相关问题的观点,这里也贴出链接来给大家:http://www.huxiu.com/article/102062/1.html
封面图片来自城市杂志 作者Deanna Nicho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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