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戛纳拿了金棕榈大奖的《小偷家族》，最近在国内上映了。关于这部电影的赞誉我们早就听说过了：时隔 21 年又为日本拿到金棕榈、在戛纳放映后获得观众长达 9 分钟的掌声、豆瓣评分起手就是 8.8……

故事主题还是是枝裕和擅长的家庭和亲情，这一次不同的是，故事里的每个“坏人”，都在做一件国内青年总喜欢在互联网上念叨的事：“逃离原生家庭”。

“还是自己选择的家人靠得住”

《小偷家族》的主角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一家六口，底层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你可能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当代的日本家庭。

这家人住在大都会东京的角落，一幢破旧拥挤的平房里。屋子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堆满了破烂，饭桌不够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夜里孙女要和奶奶挤一张褥子，孙子则睡在壁橱里。

和凌乱的房间一样，一家人的生活也是混乱的。奶奶柴田初枝的赡养费不够维持家用时，家里人需要顺手牵羊偷东西度日。

妈妈柴田信代在洗衣房打零工，会偷拿客人忘在衣服上的领带夹之类的小东西。爸爸柴田治偶尔会去建筑工地工作，更多时候则带着大儿子柴田祥太在各种商店里偷东西，后来还带上了小女儿玲一起偷。奶奶定期向前夫的继子敲诈勒索，她的孙女柴田亚纪，在风俗店扮高中生做软色情服务。

全家人都在做不体面的勾当，但他们相亲相爱，活得其乐融融。即便是吃着偷来的方便面、住在破旧的房子里，一家人也相互关心，互相照顾。

然而事实上，这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他们是“自己选择的家人”。

奶奶被第三者插足失去了丈夫后，又被亲生儿子遗弃。信代被家暴，自卫时杀死了前夫，帮她处理尸体的治成了她的新丈夫，他们逃跑后，选择隐姓埋名和被遗弃的奶奶生活在一起。

祥太的父母去小钢珠店赌博，他被关在车里险些丧命，砸车窗偷东西的治把他救回来，当成自己的儿子。治和祥太偷完东西又在回家路上捡到了小女儿玲，当时她正被父母虐待，扔在冰天雪地里挨冻受饿。

另一名孙女亚纪其实是奶奶前夫继子的女儿，离家出走后被奶奶收留。在奶奶的说法中，她是信代“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在信代的小女儿玲的面前，她更愿意把自己称为“姐姐”。

每个人都曾遭遇家人带来的不幸。曾经最亲近的父母、子女、丈夫，给他们带来了生活中最大的伤害。于是，他们都逃离原有的家庭，自己选择了新的家人；导演通过电影向我们展示的，也是萍水相逢的家人之间会有怎样的爱。

“他们说喜欢你才打你是在骗人，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会像我这样紧紧抱着你。”信代和治不能生育，对祥太和玲却比他们的亲生父母负责得多。被亲生父母不顾死活扔在车上的祥太，在柴田家成了被宝贝的大儿子，治把自己会的东西都教给他，还想听他叫自己一声爸爸。

玲的亲生父母时常家暴，不给她吃东西，没人为她梳头，孩子丢了两个月都没报警。但在柴田家，信代妈妈会帮她洗澡、剪头发、洗尿湿的床单，奶奶帮她治尿床、愿意陪她一起睡，哥哥白天带她玩、给她好吃的。她在夜里掉了一颗牙齿，全家人都会起床，七手八脚帮她把牙扔上房顶。

《小偷家族》的中文海报选取了电影里看烟花和去海边的两个场景，这也是最能体现出家人间幸福亲情的场景。

因为下大雨，柴田家没有去公园看烟花。他们坐在家里看不到烟花的屋檐下吃晚饭，听着远处传来的烟花爆炸声，一家人讨论起正在爆炸的是哪种烟花，比亲眼看到了烟花还要开心。

在去海边的场景里，五个年轻人穿着偷来的泳衣在海水中嬉笑打闹，手拉手走向迎面而来的海浪。奶奶坐在他们身后的沙滩上，幸福地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

重新学到爱的能力

一家人的生活幸福得让人不想打破，但在电影里，改变最终还是到来了。

改变是由孩子们的成长推动的。小卖部的老爷爷给了祥太零食，告诉他不要再让妹妹偷东西了。祥太也开始思索偷盗是否正确的问题，他向爸爸询问，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探索问题的答案。

成长总要经历苦痛，就像两个孩子在公园里看到的蝉蜕壳的痛苦过程。奶奶去世了，一直默许祥太偷东西的小卖部老爷爷也去世了。祥太终于在一次偷盗过程中选择故意被抓，一家人的平静生活也由此打破。

全家被抓后，借由警察问讯之口，每个角色都说出了他们内心的想法，也对观众提出了严肃的拷问。

对于没有好好抚养祥太和玲的亲生父母，信代的疑问是：“只要生下孩子，就是母亲吗？”“我没有诱拐，只是不忍心看她挨饿受冻。是她选择了我们。”

对于遗弃了奶奶的儿子，信代同样提出了质疑：“我没有遗弃老人，我是把别人遗弃的人捡回来了。”

靠血缘关系维系的家庭并没有让他们学会爱，也没有让他们有所成长，反倒是在由萍水相逢的人组成的柴田家，曾经受过伤的人们逐渐生出了爱的能力。

故事的结尾，孩子们的变化也推动了成年人的成长。信代像真正的母亲一样担当起家庭的责任，也意识到靠自己并不能给孩子未来。治重新融入社会，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教祥太“回去要好好道歉”，祥太也终于在电车上叫出了那句一直叫不出口的“爸爸”。

真幸运。在经历了成长的痛苦之后，他们或许还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本文图片来自电影海报及剧照）